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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二章 方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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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,如一扇黑漆漆的大門,將白日裏的熱鬧、忙碌、爭鬥擋在門外。帶著內心的疲備,卸下沈重的偽裝,人們回到自己的家,無論家徒四壁還是金磚玉瓦,都是能讓自己長舒一口氣,伸展四肢,大腦空白,放松戒備的地方。此時方齋瞇縫著眼,但不是為了取悅別人,而是太舒服了。自從二皇子送了自己這個宅子,外帶六個美人,方齋才真正懂得人最大的悲哀是無家可歸,仙雲觀再壯觀,一到晚上,冰冷孤寂,只有回到這兒,方齋的心才如飄在雲端般愜意。

今天如往日一樣,六個美人各展才藝,仙樂和仙姬載歌載舞,仙草和仙雲奉食奉酒,仙奴和仙童打扇捶腿,方齋舒服得恨不能要詛咒太陽從此永不東升,好讓他就在這兒與美人過著神仙般的日子,管它什麽皇子、皇位的。

仙姬旋轉著,絢麗的衣裙如孔雀開屏,窈窕身態,媚眼流光,方齋瞇著的眼睛不禁睜開,小小黑瞳中盡是仙姬的嫵媚。突然,一陣風吹開房門,兩旁十幾盞燭火瞬間熄滅。方齋嗅出風中的妖氣,心中咯噔一下,剛一起身,燭火突然同時點亮,房門已關上。門前站著個人,黑披風,帽子低垂,來人黑沙遮面。方齋剛要開口,猛然間發現六個美人全部僵在原地,似是被瞬間冰凍。

方齋一顆心往下沈,他知道面前的妖怪非同一般,勉強壓抑心中的慌亂,方齋厲聲喝斥:"大膽妖孽!竟敢到這兒撒野!你可知我是何人?我乃當今國師,道號方齋,你是什麽妖怪,敢闖入我的府中,想找死嗎?"說了幾句狠話,方齋從慌亂中找回點國師的感覺,手中悄悄握著從不離身的救命符。那個黑衣人不答話,走到仙姬、仙樂身旁看了看,

來人站在與方齋三尺開外的地方,一個悠然悅耳的女子聲音道:"同是國師,惠念大師日日白菜豆腐,青燈古佛。卻不想你方齋道人,是白日觀中修道,夜晚府內修仙,只怕他日飛仙,舍不下這許多牽掛呢!"

方齋只覺這聲音如此悅耳,話雖有譏諷之意,但敵意也不甚明顯,便試探道:"這與你有什麽關系?你來這兒不是就為了管這點閑事的吧!"

黑衣人說:"今日是閑事,但也許過幾日就不是閑事了。"

方齋心中升起怒氣:"妖孽,再不現形,別怪我不客氣!"

黑衣人冷笑一聲:"傳聞道長乃太上老君手中拂塵下凡,如何竟看不出我的真身?"說著,將黑色披風除下,又掀去面上黑沙。方齋頓時覺得那十幾盞燭火暗淡了下去,那六個平日裏百看不厭的美人再也不願去看一眼,眼前這個人哪裏是妖,應該是仙才對,別的不說,只就那雙眼睛,深似秋水,璨若寶石,顧盼流連,攝人心魄。黑衣人正是追月。

追月看著方齋那雙令人恐怖的眼睛貪婪地盯著自己,不禁想起了蜥剔,心中厭惡之感愈盛。

追月有意先要探探這個方齋的法力深淺,於是表面不動聲色,暗中施展法術。方齋好容易收斂心神,正想說話,突然感覺異樣,一低頭只見從腳下生出幾枝荊棘將雙腳纏住,荊棘不斷向上生長,方齋本能地微微一掙,荊棘上的刺便紮入肉中,一陣刺痛讓方齋清醒過來,眼前的絕色女子不僅不溫柔,反倒有些可怕。沒時間多想,方齋默念咒語,張口噴出火焰,火焰像長了眼,瞬間從上而下將荊棘燒成灰燼。正覺得意,一擡頭,一股藍色煙霧撲面而來,方齋一邊向後飛退,一邊袍袖一揮,一個玉葫蘆從袖中飛出來,葫蘆口對著藍煙,頃刻間煙被吸盡。方齋還來不及喘息,竟然又有一群碩大的黃蜂呼嘯而來,方齋急忙摧動葫蘆來吸蜂群,略慢了些,頭臉便被蟄了幾個大包,火辣辣地疼。

方齋終於徹底清醒了,怒氣上湧,雙目暴張,大聲喝道:“妖孽,竟敢戲弄本座,看我不打出你的原形來!"說著將葫蘆對著追月噴出烈焰,追月閃在一旁,烈焰卻將她身後的仙姬衣裙點燃,方齋忙將火熄滅,卻見追月已在門外似笑非笑地看著他。方齋惱羞成怒,擡腳追出去,兩人在庭院中對峙著。

今夜正值十五剛過,月雖略有缺口,但明亮如銀鏡,月光似流霜,將追月籠罩其中。方齋瞪著銀雕玉刻般的追月,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強烈的占有欲。於是心中默念咒語,雙目緊盯追月。追月正暗中疑惑為何方齋遲遲不出手,突然感覺到一股猙獰之氣壓過來,隨即發現方齋那雙眼睛再變,原本很小的黑瞳竟然越來越淡,很快就完全隱沒在眼白之中,此時方齋雙眼全成白色,白光耀目。追月一看到那雙白眼,只覺目眩,渾身發麻,心中驚懼,剛要掙紮躲避,方齋雙眼向追月射出兩束刺目白光,頃刻間追月現出了白鹿真身。

方齋收了法術,看到眼前竟然是一只鹿,卻是一只從未見過的美麗的白鹿。方齋走近白鹿,只見月光下的鹿身似白雪堆砌,又如綢緞般滑膩,頭上一對巨大的金色鹿角,鹿角枝杈參差,曲線優雅,錯落有致,最令人心動的還是那雙眼睛,深邃而靈動,望之而生情。方齋不禁讚嘆:"人美,就連這真身也很美!"說著伸手去摸白鹿,依據以往的經驗,一時三刻之內,白鹿是動攤不了的。然而他失算了,白鹿向旁一閃,同時猛地將鹿角橫掃過來,方齋急忙向後退,鹿角邊緣擦過方齋的手背,登時血肉模糊,方齋疼得齜牙咧嘴,再看白鹿已不見了,站著的仍是追月。

方齋恨恨地說:"看來你的道行有上千年了,竟然連‘鬼目梟‘都制不住你!"

追月此時亦心有餘悸,除了玄墨,還沒有誰能讓她現了真身的,所幸今天來對了,否則此事若發生在朝堂之上,眾人面前,自己就前功盡棄了。看來,今晚必須要和這個方齋做個了斷。

追月冷冷地說:"道長也是好手段,只是你的‘鬼目梟‘還欠火候,要制住我沒那麽容易!"說著手中現出銀鏈槍,銀鏈蠕動,槍尖高揚,寒光閃閃對準方齋。

方齋此時頭痛手疼,從未如此狼狽過,心中惡念陡起,便要挽回臉面,制服眼前這個囂張又美麗的妖精。方齋看著蓄勢待發的追月,嘴角一絲獰笑,手中現出一個拂塵,木柄銀絲,看不出什麽特別。

追月吃過虧,不敢大意,驅動銀鏈,槍尖如離弦之箭直奔方齋面門。方齋揮動拂塵,銀絲暴長,半空將銀槍纏住,雙方相持較力,方齋另一只手拋出一道鎮妖符,符在空中化作鎖鏈套向追月。追月向空中一指,一塊巨石橫空攔住,又將鎖鏈壓在地上,瞬間鎖鏈與巨石相繼消失。追月抖動銀鏈,銀鏈變成火鏈,銀絲在火中發出噝噝的聲音。方齋收回拂塵,在空中揮舞成陰陽太極圖,陰陽兩極旋轉起來,頓時狂風驟起,巨大的吸力要將追月吸入圖中,追月隨即將銀鏈也旋轉起來,形成一個錐形旋風,錐尖對著太極圖中心鉆過去,太極圖爆裂,變成一團黑霧,而追月被一股氣浪撞得向後退了兩步,銀鏈也失了力道落在地上。追月猛然發現迷漫的黑霧中有一雙眼亮閃閃白得刺眼,心中一驚,忙使用分身術,現出七個追月,幾乎在同時,兩束白光射中了其中一個替身,替身隨即消失,六個追月圍著方齋站成一圈。方齋的"鬼目梟"不到火候,用它的時侯人就會反應遲緩,方齋怕再射中替身,自己就會被追月趁機打中。於是收了"鬼目梟",縱身跳向空中,將拂塵向下一指,那拂塵的銀絲如傘般張開,化成千萬束銀針刺了過來,追月忙揮動銀鏈在空中旋轉如盾牌擋住銀針,但所有替身都應聲而滅。

追月冷笑一聲說道:"禮重了,道長,這是回贈!"說著銀鏈化成銀弓,追月彎弓搭箭,一枝銀箭離弦而去,半空中如煙花綻放,幾十支銀箭射向方齋。方齋拋出玉葫蘆,銀箭盡數被吸入葫蘆中。追月又將銀鏈一抖化成一柄銀槍,飛身而至,方齋急忙揮動拂塵應戰,但見銀槍翻飛,銀絲亂舞,方齋突然有種奇怪的想法,他覺得追月的每一個姿態都如舞蹈般優美,自己倒象是在陪著她一起月下起舞,正走神,冷不防,銀槍當胸刺來,也不知方齋是想癡了還是嚇呆了,競不躲閃,眼看銀槍已刺破道袍,突然一聲金石之聲,追月連人帶槍倒飛出去,重重跌在地上。

看著滿臉疑惑不解的追月,方齋笑嘻嘻地說:"這可是我的護身符,不僅能防刀劍,還能把打我的力道彈回去,怎麽樣,你沒傷著吧?"

追月站起身,冷冷地說:"道長的法寶還真不少!不知道還有什麽寶物讓我再長長見識!"說著那條銀鏈又動了起來。

方齋見狀忙擺手叫停:"姑娘,且慢動手。我有話要說。"

追月說:"有話就說。"手中銀鏈仍對著方齋。

方齋幹咳一聲,說道:"姑娘,咱們這麽打下去,必定是兩敗俱傷。可是到現在,我連姑娘的芳名也不知道,什麽時候得罪過姑娘也不知道。姑娘就算要貧道的命,好歹也要給個明白話吧。我可真不明白怎麽就和姑娘結了這麽大的仇,非要致貧道於死地呢?"

追月心中盤算:這個方齋的確棘手,再打下去,自己也只有六成勝算,但並沒把握將方齋致於死地。如果給他逃了,到時我明他暗,防不勝防。倒不如先穩住他,利用他,伺機再除去他。盤算已定,追月故意冷冷地說:"好!讓你做個明白鬼!追月,這個名字,道長應該聽說過吧!"

方齋果然吃了一驚,大聲問:"追月!就是那個受皇上召見,能以舞蹈占蔔的追月?"

追月晗首:"就是我!"

方齋略一想便明白了七、八分:"這麽說,你怕我在皇上和眾人面前拆穿你是妖,所以要先來殺了我?"

追月淡淡一笑:"道長果然厲害,一點即透,可惜你見不到明天了!"說著作勢又要動手。

方齋忙叫道:"且慢,且慢!追月姑娘誤會了,誤會了。"

追月裝作不解之態,問道:"誤會?什麽誤會?"

方齋一副無辜老實的樣子:"追月姑娘怎麽就斷定貧道會對你不利呢?其實貧道一直以為不論仙、人還是妖,都受萬物精華之滋養,都是天地的子民,應當共存共生。追月姑娘人美,法術高強,聽說連皇上和娘娘也對姑娘另眼相看,方齋與姑娘無怨無仇,怎麽會對姑娘有惡意呢?"

追月放松了銀鏈說:"哦?這麽說道長不會與我為敵?"

方齋見狀忙說:"那是當然,姑娘若不信,方齋願立下毒誓,以證誠心!"說完便立了個毒誓,信誓旦旦要與追月秋毫無犯,如違誓言,必遭天遣。其實方齋心中算計著:你的把柄讓我篡著,法力虛實也看明白了,日後自然會找機會收了你,做我的七夫人,那才如神仙般快活,不枉此生。

追月故作沈吟,似乎仍有疑慮,方齋又說:"聽說皇上和皇後娘娘要用一個孕婦腹中之子來驗證姑娘的法術,這對追月姑娘來說那是小菜一碟兒。方齋願助姑娘一臂之力,與姑娘殿前鬥法,那不過是個障眼法,然後趁機向皇上進言,給姑娘也封個護國大法師,我們平起平坐,共享富貴,你看如何?"

方齋這最後兩句話其實語帶雙關,追月裝作沒聽出來,於是收了兵器,口氣略為和緩:"好,既然道長如此說,我何必要鬥下去。來日殿前面君,還要仰仗道長相助,我這裏先謝過了!"說完便要離去。

方齋忙又攔住,相邀進屋一敘。追月淡然一笑,推辭道:"不必了!追月擾了道長雅興,冒犯了幾位夫人,多有得罪,來日再向夫人們陪禮吧。告辭!"說完,馭風而行,絕塵而去。

方齋看著追月如嫦娥奔月般離去,竟有些悵然若失,想起還被法術定在屋內的那六個美人,居然已索然無趣。方齋不緊不慢地往屋裏走,心中全是追月的影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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